林博彦:大家好,我开始了。首先今天的分享会分两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这个题目《消失的未来与赛博朋克》。
这一幕其实是1982年《银翼杀手》开头的第一幕。这部影片原来在1982年放映,影片中的2019年的11月看上去好像是很久远的未来,但是,今天其实我们已经超越了他们的那个未来了。我几个月前在网络平台上听歌,然后就听到了竹内玛莉亚的《plastic love》,没有特别喜欢,但是总是会回去听一下。这首歌曲在2018年上载到YouTube上面,现在有超过1400万的播放量,有二十几万个点赞,而且也有1万到2万多的一个评论。最令我觉得神奇的其实是评论里面的留言,看留言的话会发现其实听这个歌或者对歌感兴趣的人,其实是没有经历过歌曲的年代的。他们可能是90年代后出生的小孩,但是他们到这个影片里是在回味一个他们没有经历过的年代。是一个集体的乡愁,去想象一个他们觉得可能会很好的年代。
但是这个集体的乡愁当然不是单单是对于这个年代,可能我们之前的人也会对60年代那种爱与和平、那种摇滚Jimi Hendrix,或者是以前那种“胡士托”的精神,也会有一个回忆乡愁,但是我觉得在这个影片里面有趣的乡愁的部分其实是他们在想念的是一个对于没有实现的未来的一个乡愁,就是他在怀念的是一个对于未来的憧憬,而这个憧憬其实是没有实现的。然后这个情况其实更明显是因为这首歌是属于日本City Pop的一个歌,它是跟当时国内的经济发展有一个关系的,但是在当时是没有这首歌的,当时也没有受到很大的欢迎,也没有很多追随的人。但从2010年开始,在西方社会才开始受到我们的注意,因为它受到不同的人Resample成为一些近期播放的歌曲。
作为一个80后,90年代在香港长大,这首歌给我的感觉还是非常深刻的,因为它令我想到我们小时候受到很多日本进口的文化影响,而且那个时候科技、娱乐的发展也好,好像没有尽头的一样发展下去,对于未来是有一个很好的憧憬。二来它给我的感觉是英国媒体理论家,Mark Fisher他所说的消失的未来跟与这个未来的Cancellation。Fisher用了Lost Future消失的未来这个词去形容后现代社会里我们逐渐消失的文化与形式,去形容和代表我们身处的这个时间点的状态。
我们也需要在文化产物里有一种令我们可以对于未来有想象的能力,他认为现在的文化是一种消失,以前已经消失了,对于未来的憧憬的鬼魂缠绕着,然后我们都特别愿意回到过去的记忆里面去重活一下这一些已经没有了消失掉了的对于未来的憧憬。
这一段是我在YouTube上找到的City pop的合集,它很恰当的一个配图就是1988年一个异托邦电影里面的一个很平庸乏味的西方片段,每5秒不停的循环模仿着。然后Fisher也说乡愁令我们用新颖的科技去装饰跟整修旧有的一些东西,然后这个说法我觉得在电影的科幻电影里面是最明显的。然后这一些系列里面的新的作品往往是以一个新的信息技术,新的后期制作去包装一些已经有的故事线跟一些有的符号和Formula,其实还没放你已经知道最后它的故事大概是怎样的,而且更不用说这一类的科幻电影都有一堆旧有的Franchise去占据的,The Terminator,Star Wars或者The Matrix都是同一个主题,不同的题目推新的东西,作为一个关注科技与它们对社会影响的艺术家或者创作者来说,我很容易感到无力,因为我觉得要找合适的语言与形式去应对跟表达这个状况是很难的。
就譬如说赛博朋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赛博朋克本来就是一个植根于文学,一个用来应对后社会主义状况跟主流的美学价值观对抗的一个文化类别,它对于新自由主义的扩张,电脑网络的发展都充满审视与批判,而且他们用的方法都是通过一个假设的未来而批判未来来对照现在。然后这些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可能带有未来感的大都会,有一个很肮脏很黑暗的社区,然后故事通常都是关于High Tech跟Low Life的一个对比,然后这一类作品都跟人类本质的消失,电脑跟人工智能跟人类的区别越来越变得模糊有关,又或者它是关于人类的各种元素如何给极端的异化或者是商业化。不过值得留意的是在这些故事里面,虽然对科技抱有一个怀疑与批判,但是最后科技本身都是这些主角做出反抗跟改变,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的工具跟途径。
然后神境漫游者的作者就是这样说的,“神境漫游者是关于现在的,它不是关于一个想象的未来,它是我用来应对现状的一个方法。”所以这一类的文化产物都是通过未来的角度去看现在。马克思主义者也说过:曾经是一个终极的文学表达,是关于后现代状况的一个终极表达,然后我觉得也挺讽刺的就是关于表达后期资本主义的类型的一个作品,也是给资本本身去吞并的。比如说这是一个游戏机,在日本的游戏机中心,它是以香港九龙再生的一个场景来做吸引,在韩国的一个Cyberpunk的咖啡店,然后在网络平台上有一个关于Cyberpunk的子论坛,然后我们可以看到的是我们已经对于赛博朋克的符号或者是这个概念已经有所浪漫了,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对它有反抗的能力。就比如说这个人说他买了一个电动车,当了一个Google的送食物的快递员,他晚上听着音乐,骑着一个没有声音的电动车在这个城市里面漫游,他觉得自己就变成赛博朋克里面的主角一样,所以说它是一个很浪漫的想法,但是就很容易令我们丧失了它本来有一个批判的能力,而且也是因为很看中美学的部分,而且美学的部分很容易被挪用。
《赛博朋克2077》是2012年开始的,终于在去年推出了。然后我也想说一下电影《黑客帝国》的,它也是关于一个机器政府统治人类,通过虚拟世界去圈养人类,利用人类作为他们运作的能量来源的故事。所以它也是一个很典型的赛博朋克的例子。
但是我觉得它如果用我刚才提过的Lost Future这个概念或者这个角度去看,其实我觉得它有几个层面是挺有趣挺微妙的。首先我觉得可以从一个电影世界的剧本层面去看,首先它跟之前我提过的科幻电影有时候稍微有点不一样,它的故事本身是定在2199年或者更后,但是在虚拟的世界里面却是再反过来设定于1999年,因为当年发行电影的时间是平衡的,然后这个时间性上其中一个意义当然是给当时的观众有一种最直接对于真实与虚拟世界重叠这种怀疑或者称诧异。但是我觉得我更在意的是它在电影里面,对于为什么要把虚拟世界设定于1999年的解释,在戏里面作为虚拟世界的设计师程序,这个Architect跟主角有介绍,他身处的并不是第一个母体,他之前有不同的版本,当然这个母体的目的就是要让生活在虚拟世界的人类,可以完全相信他们身处的是真实的世界。一开始他们做了一个很乌托邦的版本,但是生活在里面的人类,他根本就不相信他自己生活在现实里面,而且就选择了逃离或者自杀,或者最后令母体损失了一批能量。然后后来它做的可能是一个比较凶残原始的版本,也没有成功,最后他们选择了扶持人类社会于1999年的一个状态,然后它给的理由是因为80年代到2000年这个时段代表了人类文明的顶峰,而且大部分人都能够接受这个时代是真实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电影本身它就预言了在1999年之后,人类世界只会随着科技发展变得更差,又或者1999年以后的是未来世界对人类本身就不值得一提,所以某程度上也是带出了有关1999年之后的未来的消失的一个,然后第二个层面我觉得也不是电影本身设计出来的,是作为一个符号,我们后期的解读的引申的意义就是在一个很经典的一幕,在Agent Smith审问Neo里面有一个镜头可以看到Neon的护照,然后他的护照上过期的日期正是2001年9月11号,然后99年的电影里面就是救世主的角色的护照居然是在一个那么重要的一天过期。当然是巧合,但毕竟这个日期对于西方社会是或者对于互联网,对于人身的隐私监察控制是产生了很多的剧烈的变化。因为这是911的恐袭,美国不但通过了很多合法进行大规模的监控。欧美其他国家一直影响着中东的地缘政治,对我们后来20年也是可以深刻的感受到的,也很快把当年2000年对于未来某种憧憬跟希望都扑灭了。
然后第三个层面,其实我想抽离这个电影跟故事本身去看,《黑客帝国》作为一个流行文化里面的Franchise的符号的存在,它如何依照资本的逻辑去继续发展,重新限制了或者影响了我们对于想象未来的能力或者理解。在《黑客帝国》的电影里面,毫无保留的在很多地方参考了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的一个著作与观点。第一幕Neon被电脑溢出的光线所投影,成为了一个被动纯粹用来接受资讯的表面。然后之后Neon又拿起了一本他的著作,然后Morpheus也跟Neon解释世界是如何变成 Death Of The Real,或者在后现代社会里,人类作为主体跟客体的关系的一个互换,人类怎么变成一个电池,这个也是一个引用让·鲍德里亚的观点。然后当年的演员也是要在开拍电影之前,被要求要读他的作品,然后当年的电影的导演沃卓斯基姐妹也是有邀请波德里亚作为续集的合作,但是当然他没有答应,然后很幸运的就是我们不用猜波德里亚怎么想这个电影,因为他在04年跟法国的《新观察家》杂志做了一个专访,他分享了他对电影的看法。但是他访问里面他其实是不怎么留情面的批评了这部电影,因为他认为导演错误地理解了他的著作,然后其中一句很点题的评语,“The Matrix is surely the kind of film about the matrix that the matrix would have been able to produce”。这个电影本来就是一个母体可以生产出来关于母体的电影。”对于他来说,电影里面角色处于母体与真实的区分是太过明显了,他觉得。毕竟对他来说在现在后现代社会里面有符号来组成的社会真实与模拟的区分早就被取消掉了,我也没有办法去找回真实的原来跟虚拟做出对比,又或者每个模拟也是在模拟别的模拟,所以他觉得收容了逃离母体的人类城市资源,根本就不会处于母体外面。他也认为电影里面描写V带领,人类对于这个虚拟的母体的反抗,根本的底子里面就是沿用了柏拉图在《理想国》里面的一个地区的预言,这大部分人是没法看到真实的实物的,是虚幻的,只有哲学家又或者在电影里面的救世主,Neon有他可以通过他异于常人的特质去牺牲来拯救人类。
在《黑客帝国》的世界里面,机器与母体对我们的控制是有迹可循的,是可以独立去描绘跟形容出来的,我们是可以做出有效的反抗的。这个是他牺牲自己跟这个机器换了和平的一幕,他通过他人类的特质,他通过他对Trinity的爱,通过他选择了跟以前的救世主不同的路。然后他通过这种意识去选择跟Agent Smith继续战斗,做出最后的牺牲,然后与母体的机器人换来和平共处的结局,有一个关于人的Essence的形容。
这个电影已经推出了20年多了,理所当然它也变成了流行文化,对于理解虚拟跟网络世界的一个符号。另外一个很经典的一幕,就是红色药丸跟蓝色药丸的选择的镜头,他很自然的也从电影里面的Context去分割出来,往往成为了把复杂的现实情况二分作为反抗与沉默、接受与清醒。所以这两个状态的一个解读,所以难怪Red Pill这个意思在网络的是文化里面成为了一种叫非自愿独身者的一群人的代表符号,他们这一群人活跃在Reddit 上,一个叫Red Pill的子论坛,他们是有一个独生的直男或者是男权保护,为着去组成他们,把他们得不到女人或者性方面的需要,这个怨恨归咎于女人,归咎于女性主义,或者是其他有伴侣的男人、或者是社会,他们觉得男人是在社会上受欺压的,又或者主流的价值观是往女性靠边并有利于她们的。然后自14年以来,在西方社会里至少有八宗社会滥杀的事件跟Red Pill这个事情有关,也带来了61人的死亡。然后当然在网络上也有技术出现了更多的用语,就是说有Black Pill来集中一些对现实状况完全绝望的人。
我说这个例子不是要批评《黑客帝国》怎么引起的以上的事件,只是觉得它成为了流行文化里的一个符号,或者它成为了我跟网络跟清醒与抗争的一个符号之后对我们的影响。正如我之前所说,资本总是能够吞并一切反抗的,它有吞并一切反抗文化的容量跟方法,在《黑客帝国》里面本身它也有提及到Controlled Rebellion,可控的反抗或者设计内的反抗这个概念。母体的设计本身就牵涉到容许在母体外的这个抗争的城市希望的存在,只是每次母体重启的时候,里面的人都会死掉,然后它用这个方法来平衡与稳定逃离的人的这个状态。然后我有时候会想,那么黑客帝国作为我们理解并反抗由科技产生出来的虚拟的一个载体,它本身是不是又是一个Controlled Rebellion的功效呢?
在电影的三部曲完结之后,那个时候其实人类跟母体里面的机器已经达成了和平的状态,但是《黑客帝国》也在05年推出网络的多人游戏,《The Matrix Online》作为一个电影故事的延续,然后它是一个官方认可的延续。它是带一个主故事线的多人网络角色扮演游戏,然后里面他们可以分为三个不同派别的人,玩家可以选择参加其中一个派别,帮他们作战,然后这个是游戏的世界里面是以实时进行的,然后每个礼拜会有一个大的任务他们要进行,然后每天会有管理员去带领与组织线上的活动,也有定期的漫画的更新与大型的聚会,然后这个是当年的一个Trailer。(游戏声音)所以这个游戏的潜质是讽刺的我觉得,一个关于解放争取解放,逃离虚拟城市物体回到现实世界的科幻故事。在这个电影的大结局以后,再一次邀请玩家集体的进入这个虚拟的世界,去延续这个故事,帮他们解决里面的问题,然后虽然这个游戏是改编自当年一个最受欢迎的电影系列,但是它在当时是没有受到巨大的商业成功,它游戏评论者的分数也不是很高,在高峰期的订阅玩家人数也大约在5万人左右,也最后在09年也是因为玩家的人数太少,必须要倒闭,最后大概只有500人左右在玩这个游戏。
它失败的原因很多种,一来是因为它本身有游戏的引擎设计开发,它是一个拥有的引擎,它本来是用来做一个设计游戏的,但是它一定要来改变成为一个多人的网络的角色扮演游戏。而且你可以看到它的打斗的场面,其实是跟我们幻想Matrix里面那种很流畅的那种是不一样的,而且里面的任务也过度重复。这个是真正的玩的时候的一些片段,所以这个游戏在2009年的7月31号凌晨12点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这个就是它消失前的最后的一片段。也有人选择一个另外的方式去迎接这个事件,他特意选择了在他玩了几年的一个小区里面去迎接这一刻的。
当然在这个游戏下线了不久,已经有很热心的玩家尝试通过客户端去破解这个游戏的原始码,尝试去推出一个非官方的服务器重启这个游戏。这个做法其实在其他的多人角色扮演游戏里面非常常见,往往在官方的服务器关闭以后,也会有玩家去做新的自己的一个私人的一个服务器。但是由于Matrix Online (MxO)的编码写的方法跟很多游戏不一样,虽然在这个游戏结束前一个月,已经有玩家在很密集的收集有关游戏的通讯材料,或者它里面的程序的材料,他在重组游戏时还是遇到很大的困难,这个版本其实是游戏结束后两个星期已经开放的一个单机模拟的版本,但是玩家进去了以后是非常无助跟孤独的,你可以看到这个是模拟的游戏的版本,它进去游戏以后不但没有了任何的教学,没有任何欢迎你的程序,里面也不会有电脑控制的NPC,也不会有任何的目的地,你进去除了最基本的移动以外,其他所有的指令也得靠键盘去输入,而且输入的是一点都是一串一串的数字码。就比如说你要踢腿的话,你可能输入的是这个&playanim0e39,然后另外的你要换成外观,你要写的是&setmask 58000192这样。所以你在鬼城里面,玩家必须通过跟监狱里面幻想一种黑客一样,就不停打指令,或者通过一个很sketchy的方法去在模拟的模拟里面去游走,然后去纪念游戏。某程度上游戏的存在状态,作为一个模拟的模拟存在状态在电影里面是没有的,它是被人类放弃的,它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它是不能顺利运行的,它是一个鬼魂的状态去继续存在着。
然后经过了多年很多不同的义工的努力,直到2014年5年后,游戏关掉5年后有些还是没有成功的给修复过来,然后它只能作为曾经的母体,作为一个破碎的纪念馆的存在,玩家在里面只能够进行最基本的活动,更不用说更复杂那种打斗就没有可能进行了。然后在2014年另外一个比较当时很顶端的另外一个游戏引擎 Unreal 4 那个时候开放给大众使用,于是修复的程序员就打算把整个游戏移植到一个新的引擎里面,其实这个举动就令这个事情更有趣的,我觉得它从已经是一个游戏的模拟,再变成换了一个躯体再运行下去,而且这个移植的举动会令原来的一些美学也产生变化,会更好看,因为引擎的进步。但是其实到了今年2021年,移植的过程也是没有成功的,某程度上也不会继续下去,因为已经放弃了,但是在旧的引擎的那个版本还是成功的做成了可以多玩家连线的模式,更神奇的是在一个月之前Matrix Online的模拟网站,虽然推出了新的客户端的软件,还是同一个人坚持了12年还在做这个项目,然后随着2020年疫情,更多人留在家里,也随着网上对这个Matrix的乡愁越来越强烈,也随着黑客帝国要推出第4部,居然有二十几个人在鬼城里面同时存在,在高峰的时候。然后这个游戏在社交媒体上也陆续有更多的没有玩过的玩家想加入,也有一群人觉得我们应该用现在的游戏继续去重做一次Matrix Online。
然后我觉得如果用《黑客帝国》的模型去理解我们所经历越来越多有网络所带来的异化,或者是觉得我们自己有权去选择,继续沉睡或者反抗这两个选项,能够回到一个可以对抗敌人的世界,本身它就是一个令人感到安慰的幻境。就是我觉得Matrix里面,我们经历的Matrix不会是这样的。举个例子,就好像我们在电影里面看到的那种人工智能的机器人或者人工智能要怎么征服人类,其实真实的世界人工智能是不会用这个方式去统治我们,或者它有害或者是它危险的部分不是电影里面去描写出来这个状况。其实我觉得可能母体是用另外一个形式去存在着,或者从我自身的出发去看,我觉得电影里面描写的系统,太清晰,我们身处的系统边界是很模糊的,我觉得我也很难去说出要怎么反抗,要找出一个敌人去反抗又或者这个电影里面说的这种人跟机器的对战,可能在现实里面或者我们这个状况里面,根本就不是人跟机器的对战,是人跟有权利去操控这些人工智能的人去对抗,我们可能每天经历的是一个无形的算法的 manipulation(操控)。
所以在分享的第二部分,我想从我自身的角度去说一下我感受到的科技带给我的一些感觉是什么,我想从对我很深刻的体验去开始讲,也是跟我的身体跟我的情绪有关的。这对我来说要是关于身体的事实是很突然或者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的,因为我本来是对自己的身体不是很重视,或者对这一些东西很漠不关心。所以我自己的作品里面也是比较少去关注一些,这主要是关注科技关于科技里面的一些机制平台技术,比较少去提及个人情感上的东西的,当然在近两三年有一些变化,但是我也比较少去主动关心自身的状态,但是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去发生的,但是我觉得在近一两年我看了这本书还是对我的影响很大。香港作家李智良在08年出版的书叫《房间》,它是一本散文集,然后它的副标题为《作为“精神病患”的政治、欲望或压抑》,内容是作者以一名精神病患的身份去想它在公共医疗体制下12年服药的生活的一个自我诊断,里面又写了很多关于服药引起的身体变异或者情感上的变化,也写了很多关于香港城市不同的秩序、城市规划、建筑空间、消费习惯,对他身体跟个人情感的影响,他描写的非常细腻,我觉得他令我留意了自己的身体情绪,或者我会开始关心自己的情绪跟身体怎么给网络科技所影响。
这个照片是我7月的时候来上海,在酒店隔离第一天的一个照片,这个是我的房间,很幸运这个房间很不错,空间也很充裕,就在这个房间里面过了14天,我在14天在跟外界的联系就两种,第一种是非常规律化的,是一个制造对我的身体的影响,8:00是早饭,9:30是第一次量体温,12点是午饭,下午3:30是第二次体量体温,5点是晚饭。然后另外第一天第4天、第7天、14天做咽喉跟鼻子的核酸检测,然后房间里有24瓶水,一块肥皂肥皂,然后三卷卫生纸,然后连续40多顿饭也不用想吃什么,然后其实是很轻松的,每天多了30分钟就不用想吃什么,一个很规律的状态。然后另外的一种对外界的一个联系,就是连续14天跟互联网的一个连接,就是我本来已经在做作品的时候,需要通过网络去跟亚马逊的一些外包平台的工人合作,所以本来就要在网上沟通,然后另外跟朋友去聊天,回电邮或者是娱乐,作为一个背景声音的存在,长时间住在酒店房间这个经历其实我以前也试过,那个时候也是09年那个时候也是在上海,那个时候我在港大读建筑的时候,有一个学期是来上海交换的,那个时候住的是一个四川北路的邮政局大楼旁边的酒店,一个很旧的酒店,然后在过了一个学期,那个时候也是一直工作到很晚,电视里放的是TVB8,一个很无聊的台剧,所以生怕我在隔离的期间也重新看了很无聊的台剧,重放了一遍,是因为这个状况,我每天因为倒时差嘛,就每天晚上可能睡两三个小时,睡不着,然后白天尝试去补偿睡眠,但是因为要量体温或者很规律的状态,我没法一次睡很久,每次都是睡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要起床做点东西,然后再睡,不停给打断。然后整个睡眠的节奏都变得很奇怪,这种很奇怪的状况就更令我觉得我自己跟互联网的联系变得更紧密,或者是我醒来的时候,本来一个我不知道一个很本能的一种联系,这个也有跟最近很流行的一种跟Sleeping或者是近来越来越多人说我们其实有更好的睡眠的方法,或者是在工业革命之前,人类是用不同的方式去睡眠的,去研究一个更好的睡眠的节奏。有人会说在十七八世纪的时候,人是分两次睡的,可能是因为电灯还没有,然后太阳下山的时候先睡三个小时,再醒来做点事,然后再睡。
在这个睡得很奇怪的状况下,我觉得我的身体跟网络的联系很明确,或者是我的身体更像我的一个网络的延伸的一部分。我也觉得关于睡眠要最大量化,去利用我们的睡眠这个概念很有趣,就对于Efficiency的执迷,其实我以前在读建筑的时候也很无聊的在书店买了一本书,叫《如何每天睡三个小时》之类的,就反正我试了也没有很成功,然后这个状态令我想起了一本书,就是之前读过,John Crary 的一本书,叫作 24/7,它的副标题是《Late Capitalism and the End of Sleep》,然后他在书里面说睡眠是我们对抗晚期资本主义的最后的一个地方,譬如说饥饿、性欲或者是朋友的需要,都可以给商业化变成一个商品,但是睡眠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不能够去给Colonization就是给殖民掉的,然后虽然我们通过很多不同的科学的研究,但是到现在为止也是没法很完整的去调整我们睡眠的方法,所以它是一个后现代社会里面从现代化之前遗留过来的一个文物。
关于科技与睡眠的关系,其实它影响的不单是这样,我想读一下一些我在YouTube上找到的一些留言,我本身就很爱看网络平台上的留言,所以反正我就收了一堆。“已经是凌晨3:40了,我的人生都究竟究竟在搞什么呢?”“还有人在凌晨3点随机观看这些吗”“有的,这里是1:37”,“2:41,我这边早一点,否则我们就是知己了”,“我喜欢的评论都是5分钟内留言的,大家都在3:00同时观看,400万人同时在看着一个人在下雪的晚制作与吃披萨,为什么我们会同时一刻在这里”,“你这该死的网民,此外显然是算法吧”,“又很晚了,别看这一个家伙了去睡觉吧”,“现在才11:47,我通常是早上5点睡觉”,“我正在努力,我明天得上学”,“现在才8:58”“一些可疑的事情正在发生,就像有人在决定他们想什么视频得到大量的观看次数,我的意思是这视频已经出现了几周了,现在才出现在每个人的推荐之中”,“看来推荐之声已经对齐了,我们注定要看这个视频”“不管你是谁,我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一天”,“疯狂的追看厨房噩梦直到凌晨2点,你才算真正的活过来”“现在才是早上的五5:24,我正在这样做,从其他人的错误中吸取教训还是挺有用的,我可以自豪的说我活过来了,还有一个小时,我终于可以把生命活得很充实了,老实说我在凌晨2点看厨房噩梦的时候,并不是我生活得很顺利的时候”“我终于看了你现在满意了吗?”“如果你不希望它给你显示你可以点不感兴趣,它就不会显示了”。“是的我们很满意”“这个视频在我的推荐已经出现了29年了”“我也一样”,“他是从2047年来的”“老实说没有人是搜索这个视频而来的,没有人了解YouTube的算法,包括他们的程序员请滚出我的推荐清单”“现在是凌晨4点我睡不着,所以我在看这个,我不断受到High Space的广告,是一个巧合吗?”,“我觉得不是,每次在我推荐里出现了这个视频,我都要观看,我已经完整的看了这个视频推荐,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月的这个时候吗,YouTube算法每隔一个时间,这个视频就会出现在我的推荐页页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看停不下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原因,你可以看一下Cgp Grade名为机器如何学习的视频,YouTube的算法,希望你在平台上尽量留的长的时间观看,你停留的时间越长,人工智能获得的奖励越多”“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在看蜘蛛侠拉裤子拉了10分钟,我的人生变得已经变了这个样子了吗,我已经懒得再问了”“现在是凌晨1:00,我明天还要写一篇文章,我几乎没有开始,希望这个视频值得我的时间”“他并不值得”他肯定不值得,你浪费了生命的10分钟。“我每天看YouTube9个小时,而且我每天都这样做,我已知道我已经上瘾了,我需要停止”“我也是”“一样”“你今天的瘾还好吗?”“我在加拿大邮政工作,我正在看YouTube”“如何通过观看更多关于戒掉YouTube上瘾的YouTube视频戒掉YouTube,YouTube视频上也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推荐的视频,它故意令你不能停止使用这个功能”“连YouTube的算法都觉得我对于它上瘾了,所以我推荐这个视频,很讽刺”“我也是”“第一步,学一点新东西吧学编程,第二步打开YouTube”“好吧是这样的,我下班以后我一边吃晚饭,一边躺在床上看YouTube就看到午夜,我必须在早上7点起床,我起床第一件事是是做什么?我拿起手机看通知,我没有非说没有推特,没有其他的应用程序,只有YouTube,我无法正常生活,我不能打扫工作外出,我觉得我有抑郁症。然后这种商演是对这对于这种的一个对应方法,我不得不把这说出来,我已经删除了YouTube的应用程序,但是我现在通过Chrome来看YouTube就已经一个月了”“过去三个小时我都在手机上看如何戒掉互联网的视频”“我怀念2014年那个时候你还可以删除应用程序,现在已经不能删除这东西了,我只能停用它”“我每天都在手机上看那么多视频,我有无限的数据,而且我失控了”“我也是”“并不是这样的,是你自己选的”“小提示,避免任何合集的视频,譬如最有趣的合集和最热门的数据,例如十大最可怕的海洋生物,这些视频在任何方面都是没有用的,他们都带走了生命里太多的时间我都数不清了,而且网络跟游戏玩,游戏的视频也会令你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的播放下去,从而浪费你大量的时间”“所以有人可以向我解释为什么我会在凌晨3点看这些东西”“因为YouTube上里推荐了它,你也跟我一样忍不住点开了它”“因为你暗自渴望简单的生活,它推荐了这个视频给你”“因为我们已经接近末日了”“还有谁在凌晨4点左右看这个视频,我已经要睡了,但是我必须看他们是如何把房子建好的,否则我会睡不着”“我这边是凌晨4:47” “在这边是3:49,YouTube就是不让我们睡觉”。
其实这一堆人我看的时候还是挺感动的,就是这一些人在一个留言区里面,在说自身怎么给这个算法去控制,但是他们也逃离不掉这个平台,然后有时候会吐槽,有时候他们在支持对方,有时候他们在讽刺对方,然后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他的一部分。我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妈会跟我说你不要老是用电脑,你会对电脑上瘾的。那个时候有小聪明的跟我妈说,我用电脑不是一个单一的东西,其实我在用电脑看里面有趣的东西,所以这个不算是上瘾。然后过了十几年左右,我现在才发现其实自己就是对这种资讯的一种上瘾,然后我每天早上要醒来的时候,最能够令我醒过来的是什么?不是咖啡不是茶,只是打开一个视频,是任何一个视频我要看的时候,它给我的一个精神的刺激就已经可以令我醒过来了。所以我觉得其实这个是一个对于人的注意力的入侵,对于一个沉默沉闷的时间的入侵,就譬如说我隔离了14天,这个14天整段时间里面我没有一刻是感到沉闷的,我觉得这个是挺可怕的一个状态,就是我还没有感到沉闷的时候,我的身体或者我的脑当然已经会自动去寻找Statement去寻找我觉得有趣的东西去看。
然后其实是一个美国的心理学家,他研究出来的一个设计产品的方法,叫The Hook Method怎么去可以设计出一个令人上瘾的产品。首先你要知道用户的心理状态是什么,Internal Trigger的是沉闷吗,他是无聊,还是他很孤独,然后你需要一个External Trigger,就是说一个按钮一个提示,叫他去使用这个产品。第二就是要Action,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令他使用这个产品,令他觉得他是在做一点事情是一个投入感,然后你在这个产品你要提供一个Variable的回报,不是永远都很有趣,必须把有趣的东西放到一个无趣的东西里面,让他去寻找这个过程,而最令用家感到满意的或者感到快乐的,其实寻找找到有趣的东西这一刻,然后整个程序你也得让用户有一个Investment一个投入进去的过程,然后他就会把内在的Trigger跟外在的Trigger连在一起,他过多的时候他就很自动会拿起手机,就是一个循环。
然后面对不断对我们的一个注意力的入侵,很有趣的也有一些平台一些应用程序去帮助我们,或者把注意力这个东西去商业化了,比如说有这个APP是可以通过种树的一个方式去帮你去停止用手机的,就是说你要种一棵树,需要一百分钟,然后在100分钟里面你不可以用任何其他的程序,要不是你的树就会长不大,然后就会死掉。这个就是我之前在加入了一个网络的讨论,也不是讨论,是一个聊天室,里面的聊天室的人都是想认真读书的或者认真考试的,他们进去的目的就是互相鼓励对方或者互相找个Accountability的一个Partner,然后现在也有更多的网站去把这个东西包装为一个产品,你可以通过一个月费,然后他们会帮每一个小时给你配对一个伴侣去一起工作。然后在Host这个模式,Model背后其实也是一个机器算法,去预测去了解我们的内在的欲望,我们的习惯它推算出来的我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它会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然后它最终极的目的就是去Capture我们的 Data,就是我们的数据,然后最后就是我们的注意力,所以最后定制模式它要的东西是要我们的注意力去看,然后没有人知道这些算法是怎么运作的。自己的运作没有人知道,我们只知道它越来越成功,转化率越来越高,然后这个算法可以无孔不入的去了解我们的弱点,然后同时间在这个平台上的一些Content Creator,它也通过预测这个算法是怎么运作的,去人工的配合这个算法,所以是挺可怕的,譬如说他可以上一些有Bipolar的人,在他准备变成Manic Phase之前可能向他们去推荐赌场的广告。
反正这个是我的YouTube的页面。然后我想举个例子就说一下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看上去好像很无聊的,是一个视频,有趣的点是它有8000万的播放量,是一个18分钟的视频,我们可以看一下。
所以这个视频18分钟都是这样的, 8000万人在看这个视频,当然看的人其实都是小孩了,因为在这个平台上小孩是最容易去给预测他们想要什么,也最不会把那个广告Skip掉的一个最完美的观众,因为他就可以不停在看这个重复的内容。然后这种我觉得是一个对于人的脑袋的一种Hiking,因为算法越来越知道我们人的脑里面需要的是什么,然后我们这个是一开始的一个视频,然后它这种不停重复的颜色,它们重复的一些节奏,一些音乐,对于小孩来说是跟毒品一样,在脑袋里面很就不停有一种多巴胺的一个释放,很容易家长都给iPad给小孩,就自动不停的去看这个视频,但是这个视频只是一个开始,后来就开始有一些这一类的视频。也是一个很洗脑的歌曲,后同一个歌曲是不停的有不同的版本的,可以有一个画质很差的,有画质很好的,有的是很专业的一个制作,但是你同一首歌曲。然后有其他的语言。有跟其他动漫混在一起的,有可怕的版本,有不知道什么的。还有这个版本,反正你可以听得到。
除了这首歌是越来越多不同的,这一类洗脑的重复性的东西出现。所以这个刚才只是一堆只是无限那么多这一类的东西,手指的电影,这类的歌曲。而且开始有真人在参与生产,而且它们里面的内容都是很抢眼球,它必须越来越Hardcore,你才会得到一个刺激,所以后期其实有很多是不适合儿童观看的,可能很多关于针筒打针或者怀孕然后流产的故事,或者给人家割掉耳朵,很可怕的片段。当然这个是在2016、17、18年左右,经历了几年,又才慢慢把这一些片段去屏蔽掉。所以在这一堆东西背后,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在生产这些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我们就知道它是根据算法的逻辑去配合,然后这些演员可能没有得到适当的支持,要适当的收入,或者他可能就是在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儿童,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是对所有背后的东西都不知道,他们的工作状态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如果在这个系统里面人需要成功的话,就需要跟机器去学习,去回应,去猜想这个机器里面的想的算法,我们怎么可以获得成功。
但是我觉得可怕,或者说我觉得讽刺的点,其实这一些欲望其实都是从我们自身里面出来的,我们不是一个另外的东西去强加这个东西在我们身上,只是我们是想看的,它只是把我们一些内在的东西引发出来,然后随着我们看的越来越多这些电影,这些视频或者这种东西,我们的脑袋去越来越想要更多的这些东西,然后其实刚才是只是一个例子,所以说我们对这个算法背后的多种不理解,或者这个算法的一种不透明,然后他对我们的影响,然后不透明的影响其实不单是YouTube上的一个东西,它是在我们生活里面所有的范围里面也会出现的,就比如说我们买保险的计算我们的保险金的方法,或者是我们去看网上新闻的时候,或者我们朋友圈推给我们的一些东西,所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或者说我们的情绪其实都是给他们所影响,而且我们是控制不了的。
这个是我去年在YouTube上下载自己的一个Profile的资料,还是挺吓人,我觉得有8年左右没怎么认真用Facebook也不会怎么Post东西,也有5个GB的资料是都是我的资料,虽然我们在大数据的世界里面,我们觉得可能数据越多,会令我们对这个世界越了解,或者他可以帮我们运算出更多的一些理论出来。然后这本事,New Dark Age 是很有趣的,因为它的主题是说作者认为在这个数据越来越多的时候,其实数据多的时候,有时候会令我们更不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在发生什么。其中一个他举的例子就是说我们现在在药物研究的区域里面,我们其实比以前投入更多的资金,投入更多的有着更多的Data,但其实随着过往的60年,我们研发出有效的药物的能力是越来越低的,他描绘了一种心态叫Computational Thinking,就是我们觉得有着更多的技术,有着更多的资料,通过电脑去操作是可以得到新的Knowledge,但是他认为不是这样。然后作为一个艺术家或者作为一个生产者,这个情况下我要做什么?这个文章是 Allan Kaprow ,一个先锋的艺术家,50年代开创 The Happening 和启发了 Fluxus的诞生。他在70年代的时候写了一系列的文章叫《The Education of the Artist》,然后在这个文章里面我觉得很有趣的一个形容,它是形容它的其中一些不是艺术,但是很有趣的东西,或者比艺术更有趣的东西。然后他幻想了未来的世界,会有这样的东西,他形容出来的东西其实跟我们现在有的YouTube是很像的。它在这个状态里面使用就是一种YouTube的状况,有不同的镜头看着不同的人,你可以在跟这些镜头互动,我在YouTube上有一首歌我也很喜欢,是03年的歌曲,是一个叫Tim Hecker的音乐人,它的标题是《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Cultural Overproduction》,其实在参考了本雅明的著作,《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Mechanical Reproduction》,但是它是更新了一个版本,就是当我们太多文化产品的时候的一个状态,然后就想给大家听一下这首歌,而且也想给大家看一下。